耍猴艺人被拘捕 被疑报复性执法

    有驯养繁育证，没办运输证，带着猴子去外地表演就是犯罪—“非法运输珍贵野生动物罪”？河南新野县的4位民间艺人，在黑龙江省牡丹江市街头表演猴戏时，因为“非法运输珍贵野生动物罪”获罪。这是专业耍猴两千年来第一次因为“非法运输珍贵野生动物”成为被告。

　　事件回顾：

    今年7月9日，鲍凤山等4人到黑龙江省牡丹江市街头表演猴戏，随后被该市森林公安局民警带走。4人被拘，6猴被扣，案由是“涉嫌非法运输珍贵、濒危野生动物罪”。其间，警方扣押了他们身上仅有的6200元现金。8月9日，4人被刑拘30天后，警方才向黑龙江省东京城林区检察院提请批捕。8月13日，检方认为罪情较轻，不予批捕。随即，4人被警方主动取保候审。

    不过，东京城林区基层法院发出的刑事判决书显示，9月4日，经该院审查，决定逮捕4人，并进行羁押。同日，东京城林区检察院就此案提起公诉。9月23日，东京城林区基层法院作出一审判决，认定4人犯非法运输珍贵野生动物罪，但由于犯罪情节较轻，均免于刑罚。

    警方是否曾动手打人说法不一

    鲍凤山称，7月9日，他们在牡丹江表演猴戏，此前因“扰民”被森林公安撵走过一次，后来他们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表演。“围观的人看我们表演得很好，人越来越多。”此时，当地森林公安再次出现，并被要求出示证件。鲍凤山称自己有驯养证，但公安一定要他们出示运输证，后来就争了起来，“说着说着他们就动手打人。”双方起争执以后，有围观者拨打110报警，森林公安在向出勤警察出示证件后，4名耍猴人被带走。

    鲍凤山称，牡丹江森林公安局刑侦科长陶磊曾对他说：“信不信我把你猴子打死”，“你再狡辩，信不信我把你关起来”。鲍凤山还表示，被带走，他们身上的路费全部被没收，“也没有给收据。”

    但这一说法遭陶磊否认，陶磊称，森林公安没有动手打过耍猴人，也没有威胁过他们。陶磊称，他们最初在耍猴人兜里只发现了200多元钱，在进入拘留所前搜身的时候，在他们内裤中发现了另外6000元。“根据规定，进入拘留所不得带现金，应由相关部门进行保管。”

　　事件结果：

　　9月28日，4名耍猴艺人回到家中。鲍凤山表示，在黑龙江近三个月的经历像一场噩梦，“以后不敢出去了，老老实实在家种田。”

　　案发后，一只12岁大的猕猴在被扣押期间死亡。鲍凤山称该只猕猴就像他的孙子，他一对儿女上大学的钱也是靠猕猴赚，但猕猴死亡后，目前“无人担责”。死去的猕猴名叫“阿丹”，今年12岁，是一只20多斤重的大公猴。9月25日，鲍凤山将死去的阿丹埋在牡丹江山边的荒地里。

    连日来，此事引发全国媒体高度关注，坊间争议也很大。而罪名能否站得住脚，是评判是非的重要依据。是罪罚相当？还是权力司法乱作为？

　　正方：正常执法有理有据

    按照法律规定，这4名艺人确实没有办理运输证，不能因为猴戏是“非遗”就特殊对待。而且所谓的被判刑也只是因为没有运输证，并非针对耍猴这一民间艺术，只要手续齐全，猴戏依然可以好好发展。

    冷静分析，违法，第一次去查，没有采取措施，这是人性化的考虑；第二次去查，发生冲突了，为什么，因为人家不肯走啊！那执法要不要执了？要不要管理了？你们都说耍猴的不容易，确实不容易，但是这个职业是否合理呢？要是以违法为前提，那我们的同情心理就有问题了。在这个过程中，警方应该说没有违规办案。

    反方：涉嫌报复性执法

    当事耍猴艺人及外界质疑“存在报复性执法”，并非完全空穴来风。事发之前，他们表演时，当地森林公安就曾前来处置，要求他们离开，但为了生计，他们并没有离开。在警方第二次前来处置时，他们与警方发生争执。民警便将他们及猕猴强行带走，“是觉得他们不听话，要好好教训教训”。尽管这是耍猴艺人的主观描述及想法，但却并非没有逻辑关联性的臆测，最起码存有很大的嫌疑。这说到底是“强权”思想作祟，眼里容不得“沙子”，大有“顺我者昌，逆我者亡”的“豪迈气概”。

    再说“非法运输珍贵野生动物罪”，首要是“珍贵野生动物”，其次是“非法运输”。猕猴虽确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，在“珍贵野生动物”之列，但作为耍猴艺人却是合法拥有，这不容辩驳，因为其“有驯养繁育证”。至于是否构成了“非法运输”就更值得探讨。

    国内诸多知名法律专家在内的不少人士认为，有驯养繁育证而无运输证，4人的行为充其量只构成行政违规，上升到刑罚，很不妥切。耍猴人因没有没办运输证就被判刑，有些过火了。猴子也不是珍贵野生动物，运输的数量也不多，也没有虐待猴子，猴子只是艺人赚钱的工具，带个猴子卖艺就判刑，有些让人接受不了，法律到了酷刑的地步，就不是法律了，是暴政。其实完全可以通过教育，补办相关手续，最多给予行政处分，凸显法律的温情。

　　■关注

　　非遗项目如何保护传承

　　新野猴戏距今已有二千多年的历史。据新野县沙堰镇人民政府官网介绍，该镇21个行政村，几乎每个村都有“猴戏”艺人，全镇每年外出耍“猴戏”的就有3600多人。早在2008年，新野猴戏已被国务院公布为“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”。可见无论是国务院还是基层政府都从未认定耍猴艺人是犯罪分子。

    近年，猕猴被列为国家二类保护动物后，新野猴戏艺人便改捕猴为养猴，继而又开始从家庭散养转为集中繁育驯养。早在2000年经河南省林业厅批准，沙堰猴戏艺人就投资350万元，建成了河南全省最大的猕猴繁育驯养基地。本次涉案的4名新野艺人都有驯养繁育证，说明这些猕猴都是当地驯养的猕猴，也并非违法从野外捕捉的猕猴。

    历经此次刑罚打击，“新野猴戏”这一国家级非遗项目，处境更令人担忧。

　　新野县猕猴艺术协会会长张俊然介绍，4人都有合法的饲养证，但是的确没有运输证，因为办理起来太麻烦。“耍猴人流动性非常大，今天在这，明天就可能去另一个地方，而办证需要当地林业厅向河南林业厅发函，通过了才能办理。”他介绍，当地的耍猴人去了很多地方表演，从来没有办理过运输证，也没遇到过被抓的情况。

　　河南省南阳市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站副站长张晓娟告诉记者，猕猴作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，其运输过程受到严格控制，办理运输证要向县级相关部门申请，并逐级通过市级、省级进行审批。

　　对于繁琐的办证过程，张俊然说，当地相关部门表示可以将办理运输证的权限交给协会，简化办证程序。“虽然累点，但是我们也乐意啊，只要能继续表演，让老艺人将技艺传承下去就行。”但他表示，目前一切还在计划中。张晓娟也表示，要将运输证办理权限下放，十分困难。

    猕猴运输证的“二十二条军规”

    1992年，经国务院批准，林业部发布《陆生野生动物保护实施条例》，该条例第二十九条规定，运输、携带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或者其产品出县境的，应向县级人民政府野生动物行政主管部门提出申请，报省、自治区、直辖市人民政府林业行政主管部门或者其授权的单位批准。

    据此，各地纷纷规定，“运输国家和省重点保护野生动物活体，需提供引进省、自治区、直辖市政府林业行政主管部门同意引进的函”，这样一来，耍猴艺人要想和祖辈一样去异地卖艺，就会陷入两难，要么先千里迢迢花不菲的路费去想卖艺的城市办出“同意引进函”，再回来办出运输证后牵猴出门。而从各地城市政府对“街头耍猴”的普遍态度看，耍猴艺人要办出“同意引进函”的概率可微乎其微。而不办证，则将面临没收猴子加罚款的巨大风险。

    虽然有多名法律专家亦认为，有驯养繁育证而无运输证，耍猴艺人的行为充其量只构成行政违规，不应上升到刑罚。但即使是根据《陆生野生动物保护实施条例》对他们进行行政处罚，他们也会遭遇“没收实物和违法所得，可以并处相当于实物价值十倍以下罚款”，不但死了猴得不到赔偿，还可能面临最高近60万元的罚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