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过年的记忆碎片

发布时间:2017-02-15 18:54:18   来源:贵阳网-贵阳日报  

    潘采夫

    小时候的印象里,春节可不是大人的节日,它是为小孩子准备的。年三十的村子属于小孩儿的,没有大人来管,他们突然全不见了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鞭炮没现在响,温和,悠长,零星地从远处飘来,像老人打着绵长的带着尾音的喷嚏。家家户户门墩插上了红蜡烛,烘着门上贴的秦叔宝和尉迟敬德。门墩上的蜡烛,想拔哪根拔哪根,拿着放鞭炮,但没有拔根香头用着顺手。比蜡烛更老一点的,是用竹签裹上棉花,放进羊油里浸透,直接插到门墩上点着。

    买了鞭炮放在铁罐头盒下,看谁的炮能把盒子崩上房顶。有孬孩儿把炮插到街边的猪粪里,等大人路过,偷偷点着就窜。大人中了埋伏,新衣服“遍体淋屎”,怒吼着一直追到村外庄稼地,但追上也不会打一顿,大过年的谁好意思打小孩儿,再说也打不疼,个个像穿了棉花包。

    爷爷在十字街开了个饺子铺,兼卖烧鸡,三十晚上没人,曾有小孩往锅里放过鞭炮,想看能把锅盖顶多高。

    一般过年放鞭炮,过十五放焰火,主要是“呲花”、“汽火”跟“地出溜”,这几样我只知道叫法,我们那一带的人才懂。汽火是往天上飞的,不过我们喜欢让它贴着地面飞。有个十五晚上,我顺着十字街放了一支汽火,结果飞进一群小闺女群里,把其中一个小闺女的新年衣烧了个洞。她哭着把她娘拉出来,满大街找我赔衣服,我吓得面无人色,四处躲藏,那个十五没过好。

    天色蒙蒙亮,街上很安静,没人放鞭炮,说话的也少,能听见噗噗踏踏的脚步声。在街上碰见老人,这个队伍乱哄哄地跪下,给老人磕个头,老人照例说“到家喝口水吧”,“不了不了,还得磕几家”。村里哪个屋子有家谱都有数,走过一遍天明了,大人耳朵上夹满了烟卷,小孩四个兜里都是糖果。队伍里从来没有女的。

    中午家家吃饺子,但饺子出锅以后不能吃,得先送饺子。大人一碗碗盛好,小孩儿端着给邻居送,邻居收下饺子,再押回来一碗自家的饺子。胡同里撒欢跑的,都是送饺子的孩子。有的赛起跑来,脚下一绊,一碗饺子撒在街上,赶紧捡起来吹吹土,扒拉扒拉泥儿,举着碗再往家跑。

    一通跑下来,自己家的饺子全跑到别人家碗里,而自家的饺子筐里,摆满了各家媳妇的饺子。而我们家的饺子,是公认南街最好吃,因为我们家是世代卖饺子的,样子好看,馅调得香,舍得放肉。我爹我娘边吃边逐一点批,“你姨老娘包了几十年就没好吃过。”“四老鼠家真会过,里面全是白萝卜,不舍得放肉。”“二孬家的馅就没调准过,齁咸。”“你三奶奶包的饺子大得像鞋底子。”“这是谁家的饺子?尝一个,哦,新媳妇包的吧,以前没吃过,手艺不孬!”

责任编辑:赵子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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